向率

【楼诚】知道（一发完）

Warning：

一个年轻的调香师和他哥哥。一个聒噪的小姑娘和一个安静的老师傅。

小姑娘的名字完全是一时兴起从脑袋里蹦出来，跟隔壁方小少爷真的并没有半毛钱关系，就是一个无聊的酱油。

 

1、

桌子上放了一排架子。

有一只瓶子不在架子上。

照小方姑娘的经验，这大约是调得不合心意的香。拿起来，闻一闻，有时候还能闻到些搭配得奇奇怪怪的味道。

她闲着的时候，就把隔壁法国老师傅桌上的这种瓶子悄悄拿过来试。试完了她就笑，笑还不够，还要跑到面前去调侃人家，说如果有人穿起这个香，大约会像“一朵烟花炸在起雾的林子里，落了满地的碎片，还是生姜味儿的”。直到老师傅威胁说要拿这个洒她一身才作罢。

不过这回这个瓶子没放在老师傅那儿，而是在年轻人桌上。

年轻人的东西一向摆放得规整的很。他的架子上，瓶子一个挨一个地立着，又隔点间隙。瓶身上贴了标签，名字先用好看的国文写一行，底下再开一行，写上法文的。架子在阴影里，因着有些瓶子不能见阳光。但他坐着的地方却恰好有那么一束，天气好的时候能照过来。现在，他的肩膀上就有那么一小块，漫到衬衫的接缝处。他手边上摆一个架子。各式的试香纸固定在上面，好像插花似的交错。明明是乱的，打眼看过去却又是整体的齐。

可是他桌子上还有一个瓶子。

多出来的瓶子不在架子上。

调坏的香。哦呦，稀奇。

平时一般都会直接放在柜子角落里呀。稀奇。

小方姑娘伸开手臂就去捞那个瓶子。

 

2、

小方姑娘在旁边站了那么久，明诚当然知道。他坐在旁边，本能地回护了一下。年轻人的手指生得长，动作也挺快，可却比不过小方姑娘离得近。等到他的手指破开空气，小方姑娘早就收回了手。

他眼睛里流露出片刻的慌张，只一瞬，所幸并没有被小方姑娘捕捉了去。

他看着小方姑娘得意洋洋，右手顺一条试香纸，白白细细，伸进去蘸了蘸，左手指尖弹一弹瓶子，发出清清脆脆的声音，划开一片静。

“方小姐，我需要安静。”法国老师傅被她敲得不耐烦。

小方姑娘朝老头做个鬼脸，也不说话，只顾着闻。

“这个很好啊，”半晌，她出了个声，“不像调坏了的。”

“没调坏。”年轻人说。

“哦呦？”小方姑娘来了劲，“我记得最近明先生让你调的是对香？定制给新婚夫妇那种？”

“这是对香。”明诚说。

“真的？”

“真的。”

“为了维护自己在专业工作上的完美表现和因此产生的自尊心而说谎应该受到谴责。而对于一个在某专业领域稍有了解的人编一个在她可触及的专业范围之内的谎言，是对她专业知识最大的嘲讽了，明先生。”小方姑娘说。

“在专业领域内为了维护自己可笑的自尊心而说谎是应当受到谴责的。而为了挑战您的专业知识是否足够应对一个并不复杂的配方而说谎对我来说毫无价值，方小姐。”明诚停了手上的动作，坐直了看小方姑娘，直看得她觉得自己良心发痛。

所以小方姑娘先把眼睛移开了。

很不幸，她没把好奇心跟着移开。

所以明诚转了转眼睛。突然有个好主意，从他脑袋里蹦出来。

“既然试过了一个，不如再多加两个吧。”他含笑说，看着小方姑娘好奇地直撇嘴。

他从架子上取下来两条试香纸。先递给小方姑娘第一条。

“这个不是选项，可以算是题目吧。”

“又要做选择题啊，”小方姑娘埋怨一下，然后说：“还不就是铃兰玫瑰，婚礼上用也不会出错，中规中矩的了。你忘啦，这个前天你给过我的。”

“别急嘛，”明诚说，然后把第二条给她。他看着小方姑娘嗅了一下，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两份男香，一份女香，这是要我二选一啦？”她看着年轻人点点头，“给我们这位法国女士找一位般配的先生啊。”

像往常一样，小方姑娘张口想讨论香调，他摇摇头。

“换一换，”他说，“我们都知道里面是什么，再重复一遍多没意思。不如就描述一下，”他停了一下，见小方姑娘大概领会了，于是接着解释，“比如说，用颜色和冷暖来描述。”

“我们现在可不在你的画室里，”小方姑娘抱怨一句，“但是这个很有趣，不如就试试好啦。”

于是她拿着一个本子乖乖坐到另一边去。

 

3、

过了一会儿她凑回来，这次本子上开了新的一页，中间还像模像样地画条线，一边是一种香水，还真是二选一的写。

年轻人仔细地看上面写的什么。

第一列写着：

颜色：白色

温度：（）

第二列写着：

颜色：黑色

温度：（）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年轻人问她，“让我填温度？”

小方姑娘显得有点局促，告诉他温度这种东西她实在没办法写出来，只好说给他听。

“白色是相对黑色来说的，因为这样感觉起来对比会比较明显，”她说，“跟白色的相比，黑色好像在暗处。如果白色的是敞开心扉，那么黑色的就是藏着秘密。”

明诚微微地点头，示意她往下说。

“如果用冷暖来对比，白色对于我来说是偏暖的，黑色对于我而言是偏冷的。所以前一种给我的感觉是比较亲近的。而后一种，也不能说是冷。就像，嗯，就像……”小方姑娘顺手把旁边的杯子拿过来，“就像你隔着这么厚的杯壁，摸到里面的热茶，是暖的，可是隔着这么一层，似乎总也摸不透。”

明诚不说话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小方姑娘问他。

“不，”他说，“很，贴切。”

 

4、

小方姑娘建议他还是选前一种比较相配。并且像往常一样，打算把“没选中的那一种”放进橱柜里，那里已经有不少被抛弃的样本了。

明诚想要找个合适的理由，但他的手快了一点，已经将那瓶子拿过来了。

“这个就先留着吧。”他最后只好说。

小方姑娘奇怪地看他一眼。但他已经重新忙起来，手上的动作不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5、

明诚今天走得早，小方姑娘就忍不住多问一句。

“我跟明先生提前说了，”他眼睛弯弯，“我大哥可能过段时间要来，总得提前准备些，是吧。”

“所以要去见的还是明先生。”小方姑娘又笑。

“是瘦一点，年轻一点的明先生。”年轻人纠正她。“也许还好看一点？”他半开玩笑地补了一句。

“仔细明堂先生听见了打你。”

要避开小方姑娘的眼睛并不难，无非就是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到别处去。所以现在明诚走在路上，身边藏着一瓶香氛。

但是他不知道他哥哥有个爱乱翻人家东西的同事。

 

6、

“所以当时王天风顺走的是我的礼物？”明楼很不满，“比翼双飞？”

“是……不……这其实是新调的对香的名字，”他弟弟把眼睛移开，“我本来也没起好名字，没想到他突然问起来，我就只好这么敷衍他。而且半真半假的解释更可信一点。是吧?”

明楼好像还想问些什么，但他最终没说话。

最后还是明诚开了口。

“放心吧，”他说，“我知道配方的。”

END